早上醒来的时候,有点蒙,似乎身体还陷在梦中等待拔出。 做了一个双重惊喜的梦,但却没有太大欢悦:一只从未见过的凤蝶,在大树根部盘旋,似乎想吮吸一种附生在树根上的蓝色兰花,手持相机的我想兼顾兰花与蝶,结果镜头对来对去,仰头观察的蝶飞了,重新低头,兰花也不见了…… “还真不全是做梦啊。”我嘀咕了一句,今天在迭部扎尕那的野外观察正面临同样的问题。正是观花好季节,一定有很多漂亮野花可以记录,而迭部又是蝴
一 光绪九年的一个夏日,四川东乡县一位新县令上任。县署众官吏早早聚集在西门城外,身着官服,仪态整肃,列队恭候。然而,烈日下的等待是漫长的,不少人额上汗珠如雨,终因难耐酷热,躲入城门洞内避暑。面上虽强作镇定,心中却难掩焦躁。这位迟迟未至的县令,姓张名继,字少斋,陇西人氏,因诗文才情卓绝,素有“陇上才子”之誉。然而,才子的行事作风,显然与寻常官场迥异。 自北京启程赴任,张继一路流连山川古迹,吟诗作
老荆的吉他酒吧少说得有二百个平方米,层高六七米,里面的一半又搭了一层,做成了LOFT,靠近房顶的地方有一排圆窗,朝向偏西。我去的时候是半下午,太阳光正从那些圆窗直射到对面的墙上和窗上,屋顶光柱交错,底下有些昏暗,也还不至于开灯,所以一切景象就有浮动感。这里离小港很近,门前几十米就是铁路,小港火车站还没有拆的时候,也曾做过行李房。老荆在这已经盘踞了三十年,开过琴行,办过学校,有好多年,他就住在这所房
千禧年那个闷热的下午,天水菜场闹哄哄的,像被捅开的马蜂窝。菜贩们如打了鸡血,扯开嗓子吆喝。吴秋月忙着招呼顾客,过秤、装袋、收钱、找零。正忙得不可开交,她听见可可的声音。抬头一看,只见陈占斌牵着可可,从喧闹的人群走来。可可背着书包,穿着白裙子,举着一张奖状,一边跑一边喊。头上的彩色蝴蝶结扇动翅膀,在日光下忽闪忽闪。 陈占斌把可可丢给吴秋月,转身走出菜场。按照分工,吴秋月坚守“根据地”,陈占斌四处“
一 高铁穿梭在平原上,两旁的庄稼地、树木和交错的公路在向后飞驰,一经过大桥就能感受到水声从高铁的车轮下流过。阳光猛烈地照射进来,隔着玻璃暖暖的,我眼前豁然一亮,眼睛只得眯缝着,但我像个小孩子一样,咧嘴指着远方对妻子笑了:“快,你看,那就是。”妻子被我的话喊醒了,显然不太高兴,她慢慢睁开眼睛,看了我一下,又瞬间闭上了,头都没有向外扭。她好像很困,也懒得跟我说话。此时孩子也被我吵醒了,小家伙还倚在妻
一 深夜,桌面梳妆镜的玻璃镜面泛起不规律的波纹,米洛正盯着今年收到的第二十三封退稿信出神。 黑色字迹融化成浓稠的墨汁,从电脑屏幕裂开的缝隙渗出,在榉木桌面上蜿蜒成一幅小渔村的地图。米洛认得这地方,那是她远去的故乡。她短暂地愣了一下,一抬头赫然发现,镜子中那个人脖子上戴着一枚迷你白银轮盘吊坠,只是那对三十三岁的眼袋,已然退化成十七岁的泪沟,而那段被烧伤过的右手食指第二节,此刻在镜像里流淌着新鲜的
一 恍惚间,在天与地相接之处,我似乎看见一道玫瑰色的极光,放射状地朝四周弥散开来,令人眩晕。 “是我眼花了,还是产生幻觉了吗?”我低声问你,你没有回答。 我忽然想起,几天前新闻节目多次报道地球即将迎来特大“地磁暴”。据说,地磁暴是一种典型的太阳爆发活动。当太阳爆发的时候,会发生日冕物质抛射,一次抛射就能将数以亿吨计的太阳物质,以每秒数百到数千米的高速抛离太阳表面,它们携带太阳强大的磁场能,一
我们注意到,关于小说创作,前不久离开人世的秘鲁作家巴尔加斯·略萨生前发表过一种深刻的洞见:“小说是写出来的,不是靠生活生出来的;小说是用语言造出来的,不是用具体的经验制成的。事件转化为语言的时候要经历一番深刻变动。”虽然不能轻易否认小说创作与现实生活之间的复杂关联,但从根本而言,与其说包括小说在内的文学来源于生活,莫如说是来源于写作主体对现实生活的一种理解与想象。从这个角度来看,一个写作者,是否拥
一 我看见了月亮的影子,那是生命的圆。 多年前一个山雨欲来的傍晚,父亲扛着锄头从西地满头大汗地跑回来。他把锄头往屋角一扔,便跑进了屋内。随即,他抱着一卷破旧的油毡纸又跑了出来,爬上屋角的鸡圈棚,顺着棚顶又爬上了低矮的屋檐。他整个身子几乎贴着屋顶的瓦片,伸着四肢,像只蛤蟆一样。他的手上没有蛤蟆的脚,他用手指牢牢紧抠瓦片间的缝隙,缓慢而又艰难地向上攀爬着。几片旧瓦从他的脚下晃晃悠悠滑了下来,掉在地
一 村庄里庄稼地多,山林比庄稼地更多。大人们往往稼地走,我往山林走,我放着一群羊。说是一群羊,其实就只有五只羊,羊妈妈和她连续三年生出的四个孩子。 山林多,我们的羊从来不会担心吃的问题,让羊走向哪片山林,是我每天早晨最纠结的事情。妈妈总会让花花跟着我,让花花照看着我,这是花花在妈妈面前蹲着接受的指令。 花花是一条狗。 我让花花在前面领路,花花走向哪片山林,我和羊群就走向哪片山林。 花花总
于高原318线红色驿站遇驴一头 超市和饭店偶尔有人出入 在冒着热气的车辆之间 只有它是柔软的血肉之躯 只有它在车辆间溜达 脖子上的铜铃响着 棕灰色的毛发卷曲 上面沾满已经干掉的泥块儿 摸摸它,毛扎扎的 河谷坡地在夕阳最后的照耀中 青稞已经收割好 走路的妇人腰部更弯了 村庄和驿站背后是群山 有的地方刚刚经历了滑坡 此刻听不到崩塌的声音 驴子仍在驿站溜达着 铜铃仍在发出
离开母亲 照镜子时,我偶尔恐惧、生气 发现自己的轮廓越来越靠近母亲 那个善良、孝顺、偏执、隐忍 时常愤怒总是哭泣的女人 从小留守,加上在她子宫里 我和母亲相处不超过三年 三年的时间,我看见她所 历经的东亚女性的一生 外婆重男轻女,母亲的报复方式 是也继续生了男孩。 父亲木讷寡言 她便把所有情绪 都倾倒给了我和弟弟 母亲一生都在厌女 一生,都在选择苦命 我从不否认她爱
高原随想录(组诗) ·范庆奇 风中 茅草花被风吹向天空,白色的绒毛 像逆流的鱼儿,舞动着倔强的尾巴 我是隔岸观火的人,盘算着一场终将落败 的起义。花儿怎么能和风对抗呢? 要知道我们早已被风下了唯一的定义 一场风,可以毁灭一片竹林 一场风,可以吹飞杜甫的茅屋 一场风,也可以把往事吹回裸露的堤岸 从定义到不被定义的距离很短,不足以 让我思考太多风的功能。于我来说 在风中思念一
本期我们聚焦“讲述中国故事”这一话题。 中国作家写中国的人和事,不就是“讲述中国故事”吗?为什么需要特别强调?为什么这个话题在最近十几年会成为中国极受关注的文学、学术和思想话题?可见事情没有那么简单。中国人写中国事,固然是在讲述中国故事,但问题在于,如何讲述中国故事?讲述什么样的中国故事?实大有奥秘存焉。 当我们说“讲述中国故事”时,首先强调的是一种民族的文化主体性。我们究竟是用中国的眼光、中
一、中国故事、民族主体性和人类普遍性 陈培浩(福建师范大学):春平兄,我注意到你曾撰写过关于“讲述中国故事”这一主题的精彩文章。我想围绕这一话题展开对话,或许能产生新的启发与思想碰撞。其实,“讲述中国故事”这一提法已经存在十多年了。有些人可能会产生疑问:中国作家难道不是天然地就在讲述中国故事吗?为何我们还要进一步强调这一点呢?所以,当我们强调“讲述中国故事”时,我们究竟在强调什么?春平兄对此有何
落笔之前,我想了很久应该如何切入保罗·策兰。理解策兰是一件太困难的事情。这一“困难”并不是停留在口头上,或者只是出于对一个伟大作家深厚思想资源的敬意。而是真的发现,无论肉体还是心灵,我都没有办法接近20世纪所制造的那个最幽闭最窒息的至暗时刻。但正是这一时刻,将策兰的沉默与言说、毁灭与得生,暴力地团结在一起。思前想后,我还是回到一个从他的诗歌、生命都获得了相当感动与启示的读者位置:一方面,从策兰文本